太阳渐渐地朝西边落下。落日余晖映照着赫达尔西北的工厂区。这里原本就戒备森严,现在更是气氛紧张。以往总是冒着浓烟的几座高炉,今天也已经熄灭了,厂区里听不到隆隆的机器声,所有的工人全都被关在宿舍里,空旷的厂区能看到的只有骑士的身影。
更多骑士聚拢在旁边的一块空地上。
这块空地是一个月前平整出来的,名义上是为了扩建工厂区,但这片长三公里、宽一点五公里的空地居然没有打下一根木桩、没有挖一寸地基,除了空地就只有空地。
这片空地紧挨着仓库区,以往围住仓库区的铁丝网被撤除了,一个个大木箱从仓库里搬出来。
木箱打开之后,里面装着的全都是炸弹和火箭弹。
自从铁路开通之后,同盟不停地往德雷达瓦运送制造这些东西的原料,现在几十个仓库里全都被堆满了。
地面上,利奇有些焦急地看着天空。
和他站在一起的人也和他一样,很多人的手里还拿着表。不远处的地方停着几辆专门用来通讯联络的车辆,车门全都敞开,可以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嘈杂声音。
“第一轰炸大队,报告你们的位置和速度。”
“第四轰炸大队,你己经延误了。”
“第七轰炸大队……”
所有的人耳朵全都竖起来,听着联络车里传出来的呼叫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云层上传来一阵轻细的轰鸣声,渐渐地声音变得越来越响。终于一个个小黑点像大雁一样,排成人字形的队列,钻出厚密的云层。
黑点变成黑斑,又变成一架架飞翼。
庞大的身躯、略微后掠的双翼、再加上单调得让人感到胸口发闷的隆隆声,都和以往的飞翼完全不同。
此刻地面上的骑士一个个都被震撼了,所有的人都傻傻看着天空,看着越来越近的飞翼群。
第一批到达的全都是“金雕”这是为轰炸而设计的飞翼。
一队“金雕”缓缓降落在地面上。
一直等到“金雕”停稳,底下的人才清醒过来。
二十几个骑士手里拎着钩杆朝降落的飞翼跑去,他们两个人一架,用钩杆搭住飞翼前端一个弹出的环圈,将飞翼拉离跑道。
在他们的身后,另外一队飞翼正缓缓降落下来,另一组二十几个骑士已经做好准备……跑道边,百余个骑士扛着装满炸弹的木箱奔来。第一队“金雕”刚被拉到跑道边,他们立刻钻进机腹下面打开底部舱门,将那些炸弹一个个地吊挂在里面的架子上。
从利奇回到德雷达瓦的那天起,这些人就被挑选出来进行这方面的训练。在利奇的操练下,他们已经把这套动作变成如同本能。
“快,动作都快一些,必须在两分钟里把所有武器挂载好。”
负责指挥这队人的正是阿罗多,他在旁边扯着嗓子不停喊着,好像恨不得在每一个人的屁股上踢上两脚,让他们加快速度似的。
利奇一言不发,不过他的手里却掐着秒表。十几天的苦练为的就是这一刻。
那些骑士倒也争气,两分钟不到,他们拎着空木箱钻出来。
第二队“金雕”此刻也被拉到跑道边,第三队“金雕”正缓缓降落……半个小时过去了,跑道旁已经停满一队队的“金雕”驾驶这些体积庞大的飞翼从奇斯卡尔山脉深处飞到这里的驾驶员,此刻已休息去了,另一批驾驶员换上来,对联盟的反击将由他们开始。
随着隆隆作响的轰响声,一架架“金雕”重新发动,急速旋转的桨叶卷起狂风,将跑道上的尘土吹得到处都是。
一队队“金雕”被重新拉回跑道上,最前面的那队“金雕”开始滑跑起来,满载炸弹和火箭弹的它们明显比刚才降落时要笨拙得多,幸好跑道够长,它们才能勉勉强强离开地面。
一队接着一队“金雕”开始升空。
已经飞起来的飞翼并没有急着朝着联盟的方向扑去,而是排成整齐队形在天空中盘旋,只有排成阵列对能对目标发起致命的攻击。
看着一架架“金雕”离开跑道,利奇转身朝着他的师傅黛娜小姐说道:“我现在把指挥权交给你,我也该出发了。”
一支军队的总指挥根本不需要冲锋陷阵,他的阵地应该在指挥部里,只需要站在地图前面发号施令。但是他不同于其它的总指挥,这次行动最重要的是确保空中安全,而他在同盟的飞行骑士里实力最强,所以他也要上战场。
黛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祝你好运。”
“小心一些,别出事。”
玫琳也走过来和利奇道别。
翠丝丽和妮丝两个人则在远处朝他招手,然后两个人各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我随时都和你在一起。”
传讯通道里响起兰蒂的声音。
利奇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
朝着众人挥手,他化成一个发光气泡缓缓飘起,紧接着变成一道流光,眨眼间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另外一道流光紧随在他身后朝着赫达尔飞去,那是罗拉莉丝。
在赫达尔郊外还有一条飞行跑道,那是当初同盟高层决定将利奇调来这里,事先让德雷达瓦人修建的飞行大队营地。
那地方本来是荒无人烟的所在,但是前两次战役结束之后,赫达尔郊外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而这座营地周围正是最热闹的所在。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保守什么机密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利奇的飞行队仍旧驻扎在那里,对于这一点倒是用不着遮遮掩掩。
此刻整个东线和中线的飞行部队精锐全都聚集在此,一架架全新的“游隼”已经整装待发。
这次对地攻击由“金雕”这种大型桨叶推进的飞翼完成,利奇和他的人只要牢牢掌握住制空权,用不着对付地面目标,所以“游隼”只需要配备快炮。
所有的人全都等候利奇的到来。
利奇落到地上之后,没有做任何战前动员,只说了一句:“准备出发。”
他和罗拉莉丝两个人的飞翼早已准备好了,两架飞翼在跑道尽头。不知道为什么,一钻进飞翼里,利奇顿时有一股亲切感。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在天上飞了,有点想念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昆塔古姆冈特荒漠南端是连绵的山岭,这里的山不是很高,海拔两、三百公尺,但是这片山岭的范围却极广,一直延伸到西斯罗联邦。
虽然山不高也不陡,地形算不上复杂,但因为这片山区实在太广阔了,自古以来很少有人会选择穿越这样大片的山区。即便血色旌旗纵横的时代,这里也颇为平静。
不过西斯罗人没有因此忽略这里的防御,他们在这里布设了一道宽一百公里的警戒线,一排气球横在边境在线,底下的山里还隐藏其它的监视点。
在过去一年中,驻扎在这些监视点的人过着枯燥乏味的日子。他们不是哈桑手下的骑士,远没有那样能够吃苦,也耐不住寂寞。但是今天他们再也不感到宁静,甚至还无比怀念以往的宁静。
片刻之前,一批骑士突袭这道防线。这批骑士大概有七、八十人,但是实力却强得惊人,最差的也是准辉煌骑士。
那些监视点一个接着一个被强行拔除。驻守这片防区的骑士兵团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干掉。这片西斯罗人花费许多心思建立起来的警戒网,瞬间被撕开一道八十公里长的口子。
一刻钟之后,数万架“金雕”铺天盖地般通过这个缺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让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从心底感到震撼。
几分钟后,从各个方面传来的情报集中到弗兰萨帝国首都索贝的情报局总部。
在顶楼大厅里,到处是快步奔跑的人,到处是激烈争吵的人,到处是翘着屁股在地图上划来划去的人,场面看起来乱哄哄的。
在正中央的一张大桌子前,乔治五世和一大批高级参谋正围着地图分析同盟可能的进攻地点。
地图上有好几个用红笔勾勒出来的圆圈,如果此刻有某个知道同盟进攻计划的人在这里,肯定能发现那些用红笔勾勒出的地方,正是作战计划中需要攻击的主要目标。
战争打到这种程度,其实两边都已经知道哪些位置最为重要,一旦被攻破会发生什么事。
“我上当了,我们全都上当了!同盟的底牌居然是大规模空中运输,现在我们的军队全都抽调到罗索托前线和边境防线,后方完全是一片空虚。”
乔治五世怒从心起,一下子拗断手里拿着的红色标记笔。
“之前那些游牧民族训练城市作战的战术,显然在为这一次的进攻做准备。不过他们也有致命弱点,就算拥有数量惊人的大型飞翼,同盟也没有办法把沉重的战甲运到西线各国的后方,所以这些游牧民族只能携带简陋的武器,战斗力非常有限,所以我们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些重要位置完全可以各自组建起防御圈固守待援。”
一个参谋提出自己的看法。
他的话刚说完,旁边另外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参谋立刻提出疑义。
“固守待援?援兵从哪里来?难道从我们这边抽调?首先不谈那些游牧民族会不会破坏交通,在我看来肯定是会的。就算援兵能过去,我们敢不敢这样做?奥摩尔和卡佩奇两国一百七十多万人马聚集在边境在线,他们等着我们这边有所松动。”
这话一说,其它的参谋以及乔治五世全都皱紧眉头。
他们刚得到西线遭到大规模突袭的消息,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上当了。同盟陈兵百万做出大举进攻的姿态根本就是声东击西,但此刻他们突然被点醒了,谁又能肯定同盟在西线的大举进攻不是烟幕弹呢?
那边到现在为止动用的只是大量的空中力量,除此之外就是荒漠各国的人马,虽然实力不弱却称不上主力。
看到其它人说不出话来,那个年长的参谋用手指在罗索托的位置上画了个大圈。
“现在的问题是,大量的兵力陷在这里。当初我感到奇怪,西斯罗人选择海路运输,为什么同盟一点对应的措施都没有?现在看来他们正巴不得西斯罗人这样,因为他们拥有大量的空中力量,只要他们需要,随时都可以让这条运输线彻底中断。”
那个参谋叹息着指向走廊地带:“想把罗索托前线的人马全都撤回来只有冒险走这条路,但是我担心同盟肯定会透过各种方法,让沿线各国高层知道同盟已经开始大举反攻。看到局势的转变,这些国家肯定会重新选择……这条路,恐怕不太好走。”
这话说得满嘴苦涩,不过听到的人心里更苦。
任何事都有因果关系,局势会变成现在这样未尝不是战争开始之初,联盟对占领的各国过于轻视、压榨得太厉害所造成的恶果。
开战之初,同盟西线和东线的缓冲地带各国为了保全自己,全都选择稍加抵抗就立刻投降,下场却非常惨。现在给他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这些国家肯定会拚命,因为对他们来说,不拚命必然会亡国,拚命的话或许还能留下一线生机。
更何况想要闯过走廊地带,难题不只是那些残存的国家,还有昆塔古姆冈特荒漠的军队在那里盯着。那些游牧民族最擅长的就是半路打劫,罗索托帝国也肯定会趁这个机会全力反攻。
前有追兵后有堵截,沿路还有埋伏,按照常规来说,远征军已经陷入死地。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最安全的还是走海路。”
乔治五世用指甲在地图上划出一道痕迹。
这道航线远离海岸,完全绕了一大圈,而且直接开回弗兰萨本土的港口。
那些参谋都知道这确实可行,但是这样做,船只在海上航行的时间将会很长,只能运很少的一部分人。
此刻帝国在罗索托前线已投入二十五万人马,按照这种方式,能将一半人撤回来已经很不错了。
让其它人意想不到的是,刚才那个高级参谋居然赞成陛下的决定。
“陛下英明,同盟既然掌握新的飞行技术,之前的海上航线等于彻底废弃。想透过海路把人全都撤回来显然不可能,还不如让那些船队发挥最后一点作用,把最精锐的部队撤回来。”
他虽然没说哪些是最精锐的部队,但是在场的人都可以想象得到。此刻除了铁血兵团和那几支全部由王牌骑士组成的部队能够算得上,普通的精锐部队恐怕只有被抛弃的份了。
看到众人对此没有疑义,那个高级参谋继续说道:“我们留下一半人马,对于此刻陷在罗索托的各国军队来说,无疑可以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让他们明白帝国兵没有舍弃他们。与此同时也是警告他们千万别做傻事。”
“让他们打通西部走廊地带撤回本土?”
乔治五世眼睛一亮,但紧接着他又黯然神伤。
仗打到这个地步,联盟可以说已经输了一大半,两年多的努力彻底白费,一切又恢复战前的局面。但和战前比起来,联盟内部分崩离析,接下来恐怕只能转入防御。
“恐怕做不到。同盟掌握空中优势,任何运输车辆都逃脱不了他们的攻击,中间的距离又那么长,半路上一旦遭到拦截,战甲因为战斗而磨损严重,很可能还没有逃回来就已经报废了。”
另外一个老资格的高级参谋做出判断。
转战千里,超远距离奔袭对现在来说已经算不上稀奇,但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有合适的交通工具,而且中途能避免激烈的战斗。
当初105小队前往格拉斯洛伐尔附近的秘密实验室,来回的距离长达一千四百公里;她们靠的是安装在战甲上的滑轮板赶路,除了逃回来的时候,一路上没有遭遇太过激烈的战斗。
之后,蒙斯托克第二阶段战役时,利奇还参与过从泊尔摩到第二战区的大迁徙,那次是靠自制的滑雪板才得以穿越三个战区。
联盟也是如此。没有哪支队伍在转战千里的同时还能一路厮杀。
很显然,乔治五世也清楚这一点,他的神情越发黯然。
“或许我们可以直接攻打昆塔古姆冈特荒漠,他们现在同样也后方空虚。”
一个参谋异想天开地说道。
众人用眼角瞟着这个家伙。
计策倒是不错,问题是那片荒漠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目标。此刻除了德雷达瓦首都赫达尔,其它的城市只是一堆破烂,有人打过去的话,这些游牧民族只要带着干粮往深山里一躲就没事了。
更恐怖的是,那个地方根本用不着坚壁清野,除了这群游牧民族,其它人根本没办法在那里生存。
“恐怕只有废物利用了。让远征军做出南撤姿态,集中所有兵力一步步往南推进。那些游牧民族如果想打就和他们打,罗索托人想追击的话也一样对付;沿路的那些国家更用不着客气,反正留着他们也是祸患。”
那个年长的高级参谋确实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人也同样狠。
“不能让他们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可以命令西线留守的部队做出向上迎接他们后撤的姿态。”
另外一个参谋接上来,显然他也觉得事到如今只有这条路可走。
“如果能把罗索托的军队引到走廊地带,或许我们可以反过头来狠咬一口,万一罗索托人怕了,不敢继续追击,没有后顾之忧,说不定远征军还有可能撤回来。”
那个年长的参谋再次提出建议。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最美好的期望,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首先能不能反咬一口还是一件难以确定的事,就算反咬成功,以罗索托人的性格根本不会在乎。
他这么说只是让陛下能够好受一些。
一个庞大的后撤计划在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间,渐渐成形了。
不知道过了过久,一个情报官从旁边跑过来,他的脸上充满惶恐。
“陛下,贝内斯特刚刚发来消息,他们遭到大规模的轰炸,码头区连同半座城市全都被炸成平地。现在他们正忙着救火,如果火势控制不住的话,恐怕整座贝内斯特都会被毁掉。”
一听到这话,那位皇帝陛下立刻跳起来:“这几座港口都应该有防空的措施,难道这些防空措施一点没起到作用?”
情报官连忙回答道:“陛下,同盟的飞翼都是绕了半个圈,从面向大海的方向过来的。码头区不可能布设那么多防空火炮,虽然火炮及时开火,但是不久就被同盟扔下来的炸弹全部炸毁。布设在城市外围的防空炮阵则因为距离太远,根本打不到那些来袭的飞翼。”
乔治五世感觉眼前一阵发黑。虽然他早就意识到原来的海上航线将会彻底失去作用,但是这样一座防御严密的港口城市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炸成废墟,仍旧令他感到莫名心悸。
此刻他想到的不是其它港口城市怎么办?他真正担心的是像索贝这样的大型城市也会遭遇轰炸。
索贝虽然不靠海,但是有一条大河从市中心贯穿而过,而且这条河非常宽,河面最宽处有三百多公尺,同样也是一个难以防御的死角。
一个人感觉到不妙的时候,往往会把某件事往更坏的方向想。
正因为如此,这位皇帝陛下此刻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增援那几座港口,而是如何加强索贝的防空力量。
此刻的贝内斯特完全化作一片火海。
位于海边的城市,风总是很大,而风对于大火来说对是最强力的帮凶。
令人恐惧的不只是大火,还有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这些爆炸声不是同盟投下来的炸弹发出的,而是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弹药被大火点燃了。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大地为之一震,紧随其后的是一道肉眼能看到的冲击波掠过这座港口。爆炸中心和周围九个街区大的范围,所有的建筑物都被这道冲击波连根拔起,那些炸飞出去的砖块巨石像是炮弹一样砸在远处的建筑物上,很多建筑物被砸成马蜂窝,有些甚至坍塌。
如此剧烈的爆炸也让试图救火的骑士损伤惨重。
“快,救人,把人全都拉出来!已经着火的区域就别再管它了!把没有着火的房子毁掉,制造一道防火线。”
到了这个地步,负责贝内斯特防务的兵团长,只能下达这样的命令。
那些骑士其实早就不想救火。火烧得最厉害的地方是码头、船坞和仓库,这些地方有大堆木料,还有帆布、缆绳之类容易点燃的物品,更有清漆、桐油这类危险品,更别说仓库里的武器弹药。
值得庆幸的是,除了仓库区,其它地方的房子大多是用砖石砌成,比较容易点着的只有地板、家具之类的东西,烧起来也没那么快。
当这位兵团长感觉焦头烂额时,传令兵跑过来。
“报告长官,刚接到从罗格雷斯发来的消息,两个小时之后增援的人马将会到达,前来增援的是1723兵团。”
那个传令兵报告。
这位兵团长根本没在意此事,他甚至感觉有些心里不舒服。四位数的编号说明这支增援的部队是由普通士兵组成,这种辅助兵团用来维持秩序或者干一些粗活倒是可以派上一点用场,想靠他们防守城市根本就不可能。
“给罗格雷斯方面发消息,问他们难道没有别的人马可以派过来吗?”
这位兵团长现在是一肚子火气,也顾不上这种质问的口吻是不是合适。
那个传令兵自然不会计较这种事,长官让他怎么干,他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十分钟之后,传令兵又跑回来:“罗格雷斯那边有回复了,他们让您自己顶住,他们没有多余的人手。”
“我本来就没有指望他们。”
这位兵团长气愤地说道。
“那边还让您赶快把损失情况报过去,还说,如果有剩余的物资,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再因为大火而被烧毁,更要注意敌人再次的轰炸。”
兵团长心中一阵忐忑。他真的把这件事忘了,万一再来一场轰炸,并且把剩下位于市中心的仓库引爆,他的兵团有可能保不住。
一想到这些,他立刻指着身边的一个副官吼道:“快,让第二大队把没有被波及到的仓库全都搬空,把里面的物资搬到城外几片防空炮阵的旁边。”
副官立刻领命下去。
能够被允许设在市中心的仓库自然不会堆放弹药之类的危险品,甚至连能量结晶也不会往那些放。这些仓库里装的大多是保密等级比较高的战甲,比如西斯罗联邦研发出来的全能量战甲,或者是铁血兵团专用的战甲,此外就是这类战甲的替换零件。
这类物资的数量不会很多,所以只用了一个多小时,仓库差不多已经搬空了。
此刻想要临时搭建仓库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露天堆放。
没有人注意到,距离负责通讯的营房不远处,有两个人正躲在角落里。
里面的那个人也是一个念者,此刻他正戴着金属头带,几条纤细的金属丝一直延伸到树冠上,然后从树冠上和通讯处外那根高高杆子顶部的金属圆盘相连。
刚才那位兵团长接到的前后两封通知都不是位于罗格雷斯的军团指挥部发的,而是出自这个念者之手。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负责把风的骑士握紧手里的短剑。
“是我。”
朝着这边跑来的人抢先低喊一声。
知道是自己人回来了,负责把风的那位总算松了一口气。
跑过来的那个人闪身躲进角落里,朝着念者传音说:“快联络指挥部,3区、5区各有一个临时医院,3区刚送进去三百多个重伤员、两百多个轻伤员,还有一堆绷带,但是缺少药水。5区里药水很多,重伤员也有三百多,没有轻伤员……”
这些都是事先约好的代号。重伤员指的是全能量战甲,轻伤员是其它型号的战甲,绷带是各种维修备件,药水指的是能量结晶。
此刻情况混乱到极点,就算联盟的念者恰好听到这些消息,他们也不会太在意。
消息很快发出去,三个人同时感到一阵轻松。
他们的任务完成了。
贝内斯特遭到轰炸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现在已经过了九点。开出防火带之后火势渐渐被控制,不过随着夜色渐深,火光反倒变得越发耀眼。
此刻贝内斯特的城外一片混乱。这是一座十几万人的中型城市,住在这里的要不是海员家庭,要不就是靠航运吃饭的商户人家。刚才轰炸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吃饭,炸弹一落下来,这些居民开始往城外逃,只有正在码头和仓库区上夜班的人,很不幸地没能够逃出来。
这些逃过一劫的贝内斯特居民一个个看起来都挺狼狈,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光顾着逃命,什么东西都没有拿出来。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又是晚上九点钟,冬天的海边自然是寒冷彻骨。这些人只能互相靠拢,蜷缩身体,借用对方的体温取暖。
曾有人想要弄些柴火取暖,还没等火点着,他们就被负责维持秩序的执法骑士以试图纵火和为同盟指引目标的罪名逮捕,或是当场击杀。
那些执法骑士不是有意要杀人立威,此刻他们也是惊弓之鸟。
很快,时间到了晚上十点,突然一阵“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有列车朝这边驶来。
列车没有进入市区,在市区外面就停下来。贝内斯特的车站在市中心,那里虽然没有着火,却离火场很近。
随着车门打开,大批的士兵从车厢里面涌了出来,他们的身上全都披着厚厚的军用大衣,身后背着火枪。
等到大部分士兵都下车之后,仍旧留在车上的士兵将一团团东西扔下来,全都是一捆捆的军用大衣。
已经下车的士兵用刺刀挑开捆东西的绳索,他们操着生硬的西斯罗语大声喊道:“快来领取大衣,遵守秩序,一人一件。”
一听到可以领取大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贝内斯特居民立刻涌来。
领到大衣的人也不忘记还有其它人没有领取,各自呼朋唤友。
很快,离这里比较远的人也得到消息,所有没领取大衣的居民朝着这边涌来。
贝内斯特原本就非常混乱,这下子更乱了。
那些执法骑士有心想杀两个人维持秩序,但他们又不敢肯定这是不是某位大人物的决定。说不定高层现在决定对西斯罗人进行安抚,他们这时如果唱反调,很难说上面会不会拎两个人出来当替罪羊。
能够担任执法骑士不但要有一定的背景,脑子也要好使。正因如此,他们一个个当做没看见周围混乱的场面。
因为场面混乱,所以偶尔有一些人凑到他们的身边。一开始这些执法骑士会立刻变得警戒,但是过了一会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们渐渐松懈下来。
棉衣发放得差不多了,一些士兵从列车上搬下军用锅,并且在旁边点火做饭。
那些执法骑士同样看在眼里,但是这次他们没有阻止,原因同样是他们不清楚这是否为上面的意思。
轰炸时正是吃饭时间,很多人是扔下餐盘跑出来的,现在肚子正饿着呢。就算那些吃过饭的人,在寒风里吹了大半天,他们也希望能有点热的东西到肚子里。正因如此,已经领到大衣的人并没有散去,仍旧在旁边蹓跶。
人越来越多,贝内斯特有十几万人口,现在全都涌到这里来。
混乱中,几乎没有人发现每一个执法骑士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都站了一个士兵。
突然像是约好的一样,那些执法骑士同时软下来。还没等他们倒在地上,他们就被拖进阴影里。片刻之后,当人再从阴影里走出来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一场杀戮无声无息中进行,不只是执法骑士,只要是落单的弗兰萨骑士全都被一个个干掉。
子夜时分,突然一颗信号弹冲天而起。那些混杂在人群之中的士兵闪电般地朝着离他们最近的防空炮阵杀去。
那些弗兰萨人的反应也不算慢,立刻感觉不对头,有些骑士甚至摇动手柄想把炮口掉转过来。
弗兰萨人的反应虽然够快,可惜他们的对手早有准备。在他们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被挑选出来进攻如此重要的目标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只是片刻工夫,这片炮阵中再也没有能够呼吸的弗兰萨人。
一具具尸体被拖出战甲。装扮成弗兰斯帝国士兵的骑士们终于可以丢掉那身厚实的棉大衣,他们迅速地钻进战甲里。另外一些骑士则冲向露天摆放的高级战甲。
3区就在铁路旁边。把临时堆放点豕在这里的弗兰斯人显然是因为这里有铁路,撤离起来比较方便,所以才做出这种选择。没想到会便宜进攻的一方。
所有事情发生得太快,贝内斯特居民的反应远比骑士慢得多,大部分人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战甲沉重的脚步声从两侧传来,驻扎贝内斯特的兵团知道出事了。
冲在最前面的战甲根本不顾有人挡在前面,更不管那是一群平民,而且是盟国的公民,直接杀过去。
刚才为了不想在寒风中颤抖而聚集在此领取棉大衣的人们,眨眼间卷进血腥的战场。
贝内斯特的寂静再次打破了,无数人尖叫着朝四面八方跑去。他们的身后是刀光剑影和纵横交错的斗气锋刃,此外还有从炮口喷吐出的火舌。
一旦交织成火力网,这种炮阵就是最锋利的屠刀。冲在最前面的战甲根本没有一部可以跨进五百公尺之内的距离,全都被高速箭弹打穿。
更多战甲朝着这边赶来。弗兰萨帝国为了保障贝内斯特的安全,已在这里投入一个兵团,除此之外还有两千六百多名等待上船的骑士,此刻他们也加入这场战斗。
如果硬碰硬作战的话,突袭贝内斯特的同盟部队绝对不是对手。但是同盟为了这次行动已经准备那么久,自然已经想到各种可能性。
突然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响起,那声音不是很响,爆炸威力也不是很强,但整座城市和周围的大片区域顿时被浓密烟雾笼罩。
在烟雾中,不时有战甲轰然倒在地上。很快这些战甲重新站起来,但重新站起来的它们立刻对准身边的战甲展开疯狂攻击。
一时之间,整个贝内斯特大乱。
那些联盟的骑士原本就是不相统属的几路人马,这下子顿时混战起来。
混战中也不知道是谁冲进仍旧控制在弗兰萨人手里的一片防空炮阵中。负责那片炮阵的指挥官犹豫一下之后,下令手下开炮。
几乎在一瞬间,冲进炮阵的那部战甲被打成马蜂窝。
但并不是所有的箭弹都击中这个人,五发箭弹里至少有三发打偏,这些箭弹钻进烟雾之中。
眨眼间又有几部战甲从烟雾窜出来,其中一部明显冲着炮阵而来。
到了这个地步,负责炮阵的指挥官已经没有留手的余地,所有的防空快炮同时开火。
此刻,同样惨烈的场面也在博尔顿、卡鲁尼罗、雅术和其它一些城市上演。
同盟这一次攻击的全都是交通枢纽。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浑水摸鱼攻击城市,还有一些小队钻进田野之中,他们的目标是铁路、公路和桥梁。
西线各国在后方还有几十万骑士,但此刻他们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哪边才是同盟进攻的主要目标。
更让他们感到恐慌的是,当他们派出重兵前往各个重要目标时,离出发地不远就发现前面的路已经被破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
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西线各国将会因为交通瘫痪而被割裂成许多小块,互相无法增援,结果就是会被各个击破。
此刻同盟的反攻还仅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