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柯赛王国的国王陛下亚历山大三世是个公认的好命人,他做了三十几年的王太子,人生的前三十年一直在吃喝玩乐、游戏人间。

        三十五岁时继承王位,满打满算,只担了两年的担子,就把国政一股脑扔给当时还只有十四岁的女儿,继续做他的富贵闲人。

        可以说,他这一生顺风顺水,几乎从没有为任何事发愁过,唯一放心不下的,大概只有女儿的婚事了。

        所以在他病重之时,昏昏沉沉地还拉着女儿的手:“莉莉,我的宝贝儿……你一定要找个好夫婿,这样……这样我死了也能闭眼了。”

        他絮絮叨叨的,无不是一个慈父的爱护之心,玛格莉坐在床边,低垂着头,无论父亲说什么都默默颔首。

        安东尼和一众侍卫都守在门外,医生们忙乱地商讨着,人人脸上都是焦急之色。

        安东尼看了看身旁沉默不语的亚瑟,不由暗探一声,陛下成了这个样子,公主的婚事看来是不能再拖了。

        贵为这个庞大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父亲去世后就会加冕成女王,玛格莉的婚事依旧是她不能自主的。

        她毕竟还太年轻了,一个强有力的丈夫,将会帮助她在继位之后收拢人心。

        未婚的身份也会让领主们看轻她,而每一个贵族都知道,诞下健康的继承人,则是最重要的事。

        种种理由让她不得不尽快考虑夫婿人选,国王在病重之时还惦记这件事,也是因为在这对父女的身后,国王的堂弟正虎视眈眈,假若玛格莉继位之后稍微弱势一点,说不得就会被褫夺王位。

        这对有情人看来是没办法终成眷属了,安东尼不无遗憾地想,国王陛下若是能再多活几年,他们俩说不定有可能,谁知道陛下会突发重病呢。

        诊断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如果陛下能熬过这几天,还有康复的希望,熬不过,柯赛王国就得换个新主君。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国王好不容易睡了过去,玛格莉才一脸疲色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殿下。”亚瑟连忙走过去,少女擡起头,惨白的脸色让亚瑟心头抽痛,他想说点什么,薄唇翕动着,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多少年了,他再没有见到她这般脆弱的神情。

        亚瑟记忆里的公主殿下总是骄傲而坚强的,只有唯一的一次。

        亚瑟还记得,那时候王后陛下刚刚因病去世,国王陛下整日以泪洗面,还只有九岁的小公主大人似的拍着父亲的肩膀,劝慰他振作起来。

        人们都说,小公主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啊。

        只是亚瑟知道不是的,他日日守着小公主,就在深夜无人的庭院里,听到了小公主的啜泣声。

        那时候亚瑟就想,他一定一定要保护她,什么事都可以为她去做,只要她不再哭泣。

        但这世间之事,哪里是去做就能成功的,最令人伤心欲绝的,偏偏就是那些永远也做不到的事。

        所以亚瑟只能看着少女踉踉跄跄地回了房,即使在睡梦中,两道秀美好看的眉毛也是皱起的。

        他伸出手,想要将少女眉间的褶皱抚平,半途中还是停住了。

        亚瑟知道,公主殿下要成婚了。

        不久之后,就会一个与她匹配的男人来保护她,而自己所谓的宏愿,也不过是一个低贱之人的妄想。

        奇怪啊,他的心里竟没有一丝悲伤。

        因为他都知道的,他尊贵的,美丽的公主,值得黄金宝冠,值得良缘美景,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所以他愿意忍耐着,守望着,在公主需要他的时候献上所有,再微笑地看着她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只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胸口闷闷的发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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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宫里一下子喧闹了起来。

        还逗留在王都的贵族们听说国王重病,都纷纷赶到了这座城郊的别宫。

        就在国王昏沉之际,宫中却接连举办了好几场舞会,传达出来的信息十分明显——公主殿下要确定夫婿了。

        仿佛湖面被投进一块石子,夏宫里聚集而来的贵族越来越多,公主殿下的书房里,每天进进出出的除了事务官和医生,还有各色领主带着他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儿子。

        在这样匪夷所思的狂热里,玛格莉只觉得又好笑又可悲,她想,如果自己开口,恐怕那些将自己视为肥肉的老家伙都恨不得把儿子的裤子给扒下来,让未来的女王陛下看一看他有多能干吧。

        她从没有如此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但她不能拒绝,也不能为此责怪催着她成婚的父亲。

        因为世界就是如此,在没有足够强大之前,甚至能自如地表达悲喜都是奢望。

        她那样爱着亚瑟,或许是因为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完全不用掩饰吧。

        把骄横的,丑陋的,甚至是脆弱的一面摆在他面前,而无论她是怎样的,亚瑟都不会离开她。

        但是不久之后,她也再不能让那个男人守护着自己了。

        心中涌起的决然仿佛最烈的酒,她站起来,抓住亚瑟的手,在一众事务官惊诧的眼神中带着他一路飞奔回了卧室。

        “亚瑟,”少女昂起头,如同一只骄傲的天鹅,“我的任何命令你都不会违逆,是吗?”

        亚瑟还处在惊异之中,但他几乎是本能地回答:“是的。”

        “很好,”她笑了起来,在男人眼前解开了领口的衣扣,“那我命令你,和我做爱。”